随着时间推移，满地肆虐的鬼怪的影响逐渐辐射到整片建筑中，头顶上的光亮忽明忽暗，显得昏暗异常。
闪烁的灯光下影影绰绰，干净明亮的墙面开始爬满青苔以及艳丽的颜料，金属组成的建筑部分出现陶土裂纹，许多设备也开始失效……
异象在身侧袒露得明目张胆，却没有一个鬼影敢出现，林阙默不作声，他只是紧跟着王教授，一路收回了许多铜钱。
没有其他多余的活人，也没有交谈的兴致，建筑里安静到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建筑中失去钳制的鬼怪和特殊物品越来越多，同化源敏锐的五感可以察觉到许多东西在较远处“欢笑”……
当林阙收到第五枚铜钱的时候，权限系统就出了问题，大概是操控整片建筑的设备被一些大鬼的无差别攻击摧毁了。
总之，王教授的权限不再具有效力，林阙不得不暴力开门。
尽管所用的力量不多，但每次动手，还是会把林阙心疼得在心里骂骂咧咧——现在省下的每一分力量，可都是他不久后活命的依仗啊！
不过这力量不得不用，林阙再心慌也没有挽救的办法，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然后和王教授加快步伐前往下一个地点，继续搜罗铜钱。
老人努力前进的脚程并不慢，不过半个多小时，不算上最开始的那枚，林阙已经将8枚铜钱攥在了手里，并逐步吞掉。
还剩最后两枚……
愈发紧张的林阙深吸一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金属门，抬脚踹了上去。
“咚！”
已经有些古怪裂纹的金属门被青年一脚踹开，然后崩裂为碎块，扑簌簌落下。
比起金属的碎块，这些残渣更像是陶土……庞大鬼怪群体的影响越来越深了。
估摸着阴面吞噬这里阳面痕迹的速度也在加快，林阙半点都耽误不起，他大踏步进了实验室，直奔中央的玻璃罩。
不着痕迹地取下铜钱，塞进嘴里吞掉，还卡了一下嗓子……林阙伸了伸脖子，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才拎着木偶转身，跟着王教授继续前往下一个地点。
最后一枚铜钱了……
这一段路途上，林阙不得不停掉自己模拟出的所有活人特征，否则他现在的紧张反应足够让他汗流浃背。
光是消除特征还不够，林阙试图硬生生将自己的思想拐向另一个方向，他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防止被阴面发现问题。
这时候，厉炅忽然又说话了，在这个临近最后关头的时候，鬼怪显得非常好脾气，他说出口的话居然不是命令，而是询问：
“邻居，我可以暂时取走你的情绪，你需要吗？”
“好……”林阙吞了口唾沫，又无声张了张嘴，在意识里回答厉炅。
他认为自己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哪怕林阙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生死关头，但这一次显然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死，可就是一辈子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命了。
没有游戏，又有力量，回阳面确认好自己不会偏离人类，饥饿的问题可以迂回解决，如果厉炅再把他忘了……那是什么神仙日子？
眼看着一路走来的苦难即将到头，林阙激动得掌心发颤，连对厉炅的恐惧都被冲淡了不少……
情绪很快出现异样，这次非人的青年没有恐慌，任由自己的情绪被完全抽走，反而松了口气。
没有情绪的林阙瞥了一眼旁边同样沉默的王教授，思维逐渐跑偏。
秦洲那个付博士好像还在为自己的老师回国努力来着……看来回不去了……
“火种”计划，阳面的活人是不是有点消极？
还有……
想到肚腹内堆积了近十枚铜钱，林阙走动间甚至思虑起它们为什么不响。
正常情况下，明明几枚硬币放在一起都会响个不停。
被抽走的情绪让林阙一切思考都可以随心所欲，没有了情绪拉扯，他不会产生任何有偏向的思考目标。
于是没过多久，林阙又将思绪扯回了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上。
反正也不会紧张了，不如多思考一些东西，比如……王教授手上的铜钱也该拿回来了。
“王教授。”林阙想到就问，并理所当然地伸出手，“我交给你的铜钱呢？”
“咳咳！”老人咳嗽，佝偻的脊背和低垂的头让他的神情看不真切，苍老的手伸进衣兜里，摸出了那枚铜钱。
铜钱顺利交到林阙手上，王教授对自己更加逼近的死期没有什么表示，两人继续无言前进。
不多会儿，当着王教授的面，这一枚铜钱又被林阙吞下，木偶从一开始的拼命挣扎和争抢，到现在垂着手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它现在打不过林阙了，林阙任由它咬，它的牙都无法破开对方半点皮肉……木偶吧嗒两下嘴，毕竟没有脑子，它也就没有认命的想法。
因而，在被林阙提起脖子时，木偶还是会气急败坏地挣扎，大张的嘴露出一排排参差不齐的沾血木刺。
“咔吧咔吧！”
“老实点。”林阙话是对着木偶说的，眼神却只直视前方越来越近的实验室大门。
“你……”略微犹豫后，林阙还是把木偶揣进了兜里。
阴面在注视，他没有说话，而是颇为奢侈地拨出一丝力量，让要表达的话语随着力量钻进木头脑袋里，告诫木偶：
“过会儿不要动了，如果你不想直接在这里被撕碎的话……等事情结束，我会带你去找厉炅。”
找是不可能找的……如果厉炅没有新的命令，林阙是疯了才要上去刷存在感，但这不妨碍他欺骗木偶。
听到他的话，兜里的几块破烂木头显然非常高兴，一时间，木偶既不挣扎，也不反抗，只往口袋的深处缩。
林阙无暇顾及木偶的反应。
短短几句话功夫，非人的青年已经站在了最后一扇实验室的大门前。
他空洞的视线扫掠着这扇与别处别无二致的大门，虽没有紧张恐惧的情绪，但习惯的谨慎让林阙没有贸然破开它。
片刻后。
“王教授。”林阙声音平静，他背对着王教授，缓慢道，“你可以走了。”
老头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没有辩驳，却也没有离开，沉默地伫立了一会儿。
“还不走……”林阙呼出一口气，“你是想捅我一刀，然后被我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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