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城堡里，大片陈旧的地毯铺设，数十双眼睛紧盯着被骗走的滑稽木偶，它们时不时还开口说话阻挠。
木偶一无所知，蹦蹦跳跳，它跟着那道声音的指引，一路跑出城堡门，奔跑到花园里，蹿进另一座低矮的建筑，钻进地窖，又开始走迷宫……
跑了数个小时也没停下，蛊惑的声音萦绕在木偶身侧，阻止的声音也在盘旋。
“过来，过来——你不想让他来找你吗？过来——”
“回去，回去，小东西，相信我们，他会不要你的哦——”
“过来——不要听它们的，它们只是怕他怪罪，来听我的——”
“……”
没有脑子的木偶只捡自己喜欢的听，它乐不可支，手舞足蹈地冲进更幽深的地下，却在最后一刻被拽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咔吧咔吧！”
木偶被一根苍白的手指卡着脖子，提了起来，它不停挣扎，但并没有什么用。
“不要动……是为你好喔。”白雪公主惨白的脸凑到木偶眼前。
四处鼓起的巨口们开开合合。
“把它给我！”
“闭嘴！”
白雪公主唇瓣未开，却喝斥出声。
殷红的唇瓣和苹果一齐渗出血滴来，顺着苍白的皮肤蜿蜒而下……
“他不会换，你只会激怒他……不，也许他不会生气，但你这么做，我们得一起死……”
“我要我的公主！”
“你的公主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白雪公主拨弄手里张大的嘴却不敢咬下去的木偶，僵硬道。
“那不是我的睡美人，那是他！”
“是吗？可是我们本来就在被同化，被谁同化有什么区别？”白雪公主僵硬冰冷的声线袒露不解。
周围陡然沉寂下来，只有木偶打滑关节挣扎发出的“咔吧”声还在敲击鼓膜。
良久，白雪公主重复。
“有区别吗？都不是彻底的同化，它不是他，你的公主还是你的公主。”
话语没有得到回答，白雪公主也不在乎，它抓住木偶，仰头。
“你们呢？玩得开心吗？为什么不制止这只小东西？”
“啊？我们，我们在思考如何让他前往常刘山。”
随着第一句话冒出，白雪公主头顶的四面空荡中传来七嘴八舌却统一的回答。
“常刘山……让魔镜去好像不太合适，它不能联通歌死海和常刘山……”
“你们可以去，反正我不想去……”
“他要去，总不能让他一路走……会被杀掉的……”
“他可以自己去，也不会一路走……但他不认路，找个东西给他讲一下……我不敢说……你们去说！”
“……”
白雪公主又摆弄一下木偶，它擦了擦自己的苹果，把和木偶一般大的滚圆苹果喂到木偶嘴边。
木偶不吃，别开了头，不停挣扎！
直到周围所有的声音停息，白雪公主僵硬冰冷的声线才再度响起：
“抬一顶轿辇……你们不想去，就让东岸抬……不管他坐不坐，这顶轿辇都得抬。”
它顿了顿，又道：“常刘山，让抬辇的东西从墓葬那边过吧……别走娷锣河，河神娘娘心思难定，以防迁怒。”
“抬到山脚下就好了，不用上山，他的到来，常刘山……自会迎接。”
言毕，白雪公主取出一面新的镜子，把木偶放在上面，不管它如何挣扎，端着它离开了这间低矮的屋子……
……
漆黑的天幕坠落下去，连同上面密密麻麻硬充星月的可怖眼睛，薄红再次浮升而起，透进窗帘。
床上笔直躺着，双手交叠在腹腔上方的身影直挺挺坐起来，当然，没有头。
“怎么又睡不着了？”
厉炅把头颅抓起来按上，感到烦躁。
睡觉也搞体验卡是吧？
顺手把湛蓝色的眼珠别在领口，厉炅下床，随手招了招。
魔镜顿时恭顺地出现在墙上。
厉炅手一顿，他想叫的是木偶来着，魔镜冒出来干什么？
不想管这么多，厉炅站起来，顶着自己左摇右晃却不会倾倒的头颅走到桌前，提起收拾好的琴盒，随口要求：“把我的木偶找回来。”
“您的木偶现在在白雪公主那里，它将在您推开门那一刻交还给您。”魔镜语气比之前更加卑微。
魔镜先前对厉炅的恐惧毕竟来源于记忆，要是真逼狠了，它肯定狗急跳墙先逃了再说。而现在，那份恐惧来源于它面前的厉炅本身，想要逃跑，可能还没转身就死了！
“嗯。”厉炅点头，推门出去。
白雪公主果然在门外，见他出来，那张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弧，捧上一只简陋滑稽的木偶。
“咔吧咔吧！”
木偶生气地挥舞着手脚告状。
厉炅根本没理，直接提起它的衣服，把它塞进了琴盒，而后他望向白雪公主。
“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城堡下，您随时可以启程。”白雪公主提起裙摆行了一礼。
厉炅同它下楼，缓步走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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