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徐徐往不远处的重症病房走去，特意放大了些许声音的分贝。
听到楼梯口处传来声音，捂着脸，坐在门口的樊国良，哽咽着抬起头，寻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见到是林浩后，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泪渍：
“小林，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啊！额，我朋友受伤住院，过来看看他的。樊叔，还有梁婶，你们怎么坐在外面啊？”
来到门口，林浩跟老两口打起招呼。
漫天哭声的病房里，此时并排站着几个医生，虽然都带着口罩，但从眼神中能依稀看得出来，他们每个人的心情都显得很沉重。病床旁边，站着一对三十来岁的男女，两人早已涕泗横流。
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唉！”
樊国良咽了口气，又叹了一声。
……
他的小孙子，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刚出生不到三个月，就被送到医院，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他都是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接受治疗，始终没有脱离过生命危险。
换言之，他的命，就这样被病房里那些说不出名字的仪器一直吊着。
然而，前几天，孩子又意外感染上了肺炎。
这看似并不严重的病症，实则却是雪上加霜，樊国良小孙子的大脑已经完全萎缩成一团，这也意味着，再继续往下治疗，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意义。
于是，医生便劝诫孩子家属放弃。
可孩子母亲桑晓旭，樊国良的儿媳妇，因为生下这个孩子不容易，也始终都不肯接受现实，在她看来，只要孩子还有反应，那就还有得救。
作为妈妈，她希望孩子能挺过去，也坚信他能好起来。
毕竟，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父母的全部，所以，即便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会有哪个父母愿意选择放弃。
但医生也明确表示，孩子现在虽然有呼吸，但也仅仅只是一具躯壳，所有呈现出来的反应，其实都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在挣扎。此刻，孩子的全身，都插满管子，他所承受的痛苦，即便是成人也难以忍受。
这没有意义的治疗，拖得时间越久，孩子的痛苦，也就持续得越久，所以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
随着直戳心灵的话语入耳，最终，桑晓旭崩溃破防。
她答应结束。
在给孩子拍了最后几张照片后，桑晓旭、樊孟洋两人手包裹着手，共同伸向病床，然后缓缓拔掉孩子的氧气管，随着仪器不再工作，孩子缺氧，全身发抖，躺在病床上只顾着哇哇大哭。
凄惨的场面，就连从业多年的医生见了之后，都忍不住流下泪水。
桑晓旭将年幼，甚至还都不会说话的樊繁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孩子沙哑的啼哭，每响起一声，她的眼眶中就有一颗泪水流出。
“妈妈在呢！”
“咱们回家了！”
“以后再也不在医院了！”
“……”
在桑晓旭声声哽咽的话语中，躺在她怀里不断抽搐发抖的樊繁，逐渐没有了声音…
他还是走了！
年仅不到两岁。
……
“叔！”
知道整件事情前因后果的林浩，将身形摇摇欲坠的樊国良，搀扶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梁翠萍也跟着坐到他旁边，只是整个人，此刻却显不出任何的精神，恍惚的意识下，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花那么多钱，最后还是没有能够治好？”
所以，是为什么？
陪着樊国良夫妻两人在重症病房前待了会儿，直到桑晓旭抱着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樊繁，跟樊孟洋一同从病房里出来后，林浩才默默地离开了医院。
因为这件事情，林浩躺在床上，整个晚上都是辗转难眠。
第二天来到门店。
晕晕乎乎地开完早会，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他盯着电脑，漫无目的划拉着鼠标，直到柳奎奎突然往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昨晚没睡好吗？”
“啊？”
林浩身体一抖，游离的意识恍惚间回归自己的大脑。
“没…没有！”
“遇到事情不要放在心里，拿出来说说，说不定还能帮帮你！”
“真没什么啊！”
若无其事地嬉笑了一句，林浩耸了耸肩膀，点开微信。
“在吗？”
“看到消息，明天给我回电话！”
嗯？
昨天洪邦发消息了？
看到聊天框里面醒目的红色圆点，林浩忍不住皱起眉头，但还是按照聊天内容的提示，给洪邦打去了语音电话。
响了两声后，那头便接通了。
“喂！”
“喂！洪先生，是我，我是得房的经纪人小林，先前在天虹花园签合同的时候，咱们见过的，您这边还有印象吗？”
“哈哈！”
那头传来洪邦浑厚的笑声，随即他继续说道：“昨天晚上侯经理就跟我说过，他从得房那边离职，把我的诉求推给其他经纪人，没想到是你啊！我当然记得，上次害我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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