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戴喜宗做个人辅导时，九月经常感觉力不从心。
不是他不配合。他其实竭力表现出配合，但他心中有一套非常稳定而且固执的理论。九月说什么他都认同，但回头交流与测验时，他表达与输出结果不自觉就用了原有那一套模式。
“喜宗，你为什么会对公司有这么大的成见呢？”九月打算剖析根源。
“没有啊，我觉得公司挺好的。”
九月用力地对他微微一笑，“咱们先休息一下。”她鲜少在做个人辅导时要求休息，但如果没找到根源，戴喜宗的辅导做了也无效。
她回办公室，办公室有京姐送给她的一排优乐美，她拿了两杯去茶水间泡好，再端去教室。将笔记本电脑上的舒缓音乐打开。
他刚去了洗手间。回来听到教室里流淌着音乐，非常惊讶。
又闻到香气四溢的奶茶，刚想说话，九月就叫他：“来，坐下喝杯奶茶。工作时间将就一下，用这个代替了。”
“慕老师太客气了。”
“你平时会喝奶茶吗？”九月问。
“也喝。”戴喜宗回忆了一下，说：“但次数不多。”
“你有女朋友吗？”九月问及个人问题。
戴喜宗摇头：“以前谈了一个，都快谈婚论嫁了，还是闹掰了。”
“什么？太可惜了吧？”九月是真的惊讶。
“我倒觉得没什么。你知道我们是因为买了婚房谁来装修这件事意见不合，最终导致分手。”戴喜宗咧了咧唇，“至今我还在想我们之间有没有真的爱过。但能因为世俗之物一拍即散，就算爱过，爱情这东西也就那样吧。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会不会是你在感情方面太理性，太冷静，所以将问题一刀切了呢？”九月措辞避过锋芒，“我并不了解你前女友性格，但那种情况下如果是我，大概也是因为你的冷眼与批判而失望，最终才收起眼泪硬起心肠要分手。换句话说，让她决定分手的不一定是因为这件事，而是你的态度。”
“无所谓了。”戴喜宗懒懒一笑。
“后来你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想到事业也不顺，总是得不到认可，所以想改变自己。”九月顺着往下捋。
“我最近都在怀疑，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其他原因。要不要换个环境。”
九月说道：“之前听你的意思还想重振旗鼓，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戴喜宗喝了一口奶茶：“万事不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再说公司总给我画饼，两年过去了，还是那样。”
九月静默，双手捧着奶茶沉思。良久，她说道：“我给你讲一个叫莫内特的黑人姑娘的故事。莫内特是黑种人。在白人的世界里她就是一个异类，没人看得起她。但是莫内特心里特别渴望像白人一样有尊严地活着，在白人和其他黑人眼中，她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后来呢？”
“后来她就给自己画饼啊。她认为‘自己就该有尊严的活着，而且不久将会成为现实’。她要改变自己的处境。不需要白人决定她这辈子该干什么，该去哪。
经过十七年的努力，她吃过一般人忍受不了的苦，尝过所有人都无法体验的切肤之痛，尊严被打碎之后，她在冷雨中捡起来呵一口热气，坐在湿地里将尊严这东西修好。”九月说得有点动情，眼眶发红。“十几分钟后，她咬牙站起来。又一次敲响一位曾经报警控诉她骚扰的教授家大门，请求他答应，让她做他女儿的陪读员。”
“最终，这位老来得女的教授同意了。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受不了她的坚持和被她无休止的纠缠。莫内特在陪读期间，非常努力学习，一是满足教授的苛刻要求，二是满足自身对知识的饥渴。小主人的书她全部看过，连老教授的书全都读完。她有一个记者梦，她样样表现出色，但因为肤色，没有人愿意录用她。于是她为了生存，给某位杂志社写文章，起了一个白人体面的笔名，地址也留了主人家地址。
又后来写的文章有了名气，她自荐给贵族代写文章。很多贵族资本家需要这样一位才女作为枪手。终于有一天，一位白人女士因为崇拜她的才华与她交了朋友，介绍了很多资源给她，愿意为她背书。结果她成为了那个时代真正能与白种人平起平坐为数不多的黑人之一，并且收入不菲。“
戴喜宗听完这个故事，沉默不语。九月看了看他，说道：“我之所以讲这个故事给你听，是因为你的定位还没有摆正，第三节课的品牌展示课你也没有听进去。
你是你自己的老板，但你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传统意义上的老板才是你的老板，依赖于外界给你画饼，否则你没有动力工作，甚至想换环境。莫内特就擅长给自己画饼，哪怕全世界都认为她在妄想，但为自己人生负责的只有自己，不是那些指手画脚的人。如果定位不对，任何环境都是一样的牢笼。”
“我......我也有给自己画饼，但公司画的饼跟我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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